【IT168资讯】“他们的头脑中有一个十分明确的原则:要不惜一切地维护他们对公司的控制权。选择与两个投资商同时合作,对他们而言是一个理想的策略,完全可以避免公司被来自外部的力量掌控。”作家丹尼尔·伊克比亚曾这样评价与红杉资本博弈时的谷歌创始人拉里·佩奇与谢尔盖·布林。
“激情是无法抗拒的”
1999年春,拉里与谢尔盖心急火燎地准备为谷歌融一笔资,为此他们准备出让公司五分之一的股份,融资额度是2500万美元,这就是说他们认为当时的谷歌值1.25亿美元。
当有人向红杉资本的合伙人迈克·莫里茨推荐这两个年轻人时,莫里茨起初不以为然,因为他对大众热捧的.com公司不屑一顾,说:“迟早有人会碰壁。”
不过,莫里茨还是答应见拉里与谢尔盖一面。会面时,看起来像两位中学生的年轻人在谈到谷歌的搜索引擎时说,他们会专心为顾客提供最好的服务,只做用户需求范围内的事,只做让用户满意的事。谢尔盖还说:“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把我们的所作所为带给全世界。当然,那也是非常令人兴奋的。而且我们认为这确实有可能引起永久性的实质变革。”
“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见多识广的莫里茨起初认为谢尔盖的话是业内流行的口头禅,但隐约闪现在拉里与谢尔盖眼里的火花,让他心头一颤,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了,那就是当年在乔布斯和其创业伙伴沃兹眼中闪现的那种创业之火。早年做过记者的莫里茨曾写过苹果创业史《小王国》,乔布斯的传奇在他的脑海中迅速闪现。他后来回忆:“他们两人的目标性很强,这是那些狂热地想要创办一家公司的人必备的素质之一。只有那种燃烧的信念才能帮助他们清除必然会遇到的各种阻碍。”
“激情是无法抗拒的。如果你真的关注生活,那些使你激情燃烧的事物不会离你而去。你的心思不由自主地被这些理想、希望和各种可能性所吸引,它们让你心甘情愿地投入时间和精力。不为别的,只因你的心已随它而去。”作家比尔·斯特里克兰在《化腐朽为神奇中》这样说。
莫里茨决定接受他们的报价,让红杉资本投入2500万美元,获得谷歌五分之一的股份。
然而拉里与谢尔盖却做出了一个奇特的决定,令莫里茨产生了吞下钓饵般的感觉。
在两个资本大鳄间嬉戏
拉里与谢尔盖把起初矜持的红杉资本的魂勾起来的同时,已作好了对风险资本的防范之策。
当时的拉里与谢尔盖只是看起来像中学生,但他们深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早已对红杉资本的来龙去脉了如指掌。其中,对方在投资思科一案中的表现让他们心生戒备。
此前,红杉资本曾成功投资思科公司。但他们投资后不久,认为公司创始人不善经营,于是动用资本的力量,把创始人赶出了公司。随后,红杉资本为思科找来一个新舵手,这就是约翰·钱伯斯,他曾是没落的王安公司的高级副总裁。红杉资本的想法很有意思,他们认为只有经历过失败的经理人才能更好地应对未来危机,并避开陷阱。钱伯斯此后可圈可点的表现,证明了红杉资本的厉害之处:既能选准合适的创业者,又敢在合适的时机冷酷地“罢黜”公司创始人,把企业交到更合适的职业经理人手中。
在硅谷中,资本力量赶走公司创始人的故事屡见不鲜,譬如科莫多、苹果、SGI、3Com、Borland、康柏等公司都发生过这样的事。投资人与创始人起初眉目传情,后来怒目相向,这让人想起著名词人纳兰性德的“人生若只如初见”那句话。
不过,创始人与资本力量之间的博弈很难说谁对谁错,因为有时是创始人错了,有时则是资本力量的误判,有时则是双方都有错。苹果董事会1985年驱赶乔布斯,现在很多人认为那是苹果董事会的一个历史性错误,但《乔布斯和他的对手》一书评价:“早年的乔布斯在管理实践和领导素质上有着致命的缺陷,罢免乔布斯的苹果董事会成员中许多人,至今也不认为当年让‘早岁那知世事艰’的乔布斯出局是个错误。说得不客气一点,如果当时不选择斯库利,只怕苹果公司会死得很快。”
到了拉里和谢尔盖准备融资的1999年,这些历史上的风云早已成为创业者熟知的典故。此时的谷歌需要资本的孵化,拉里和谢尔盖没有理由拒绝红杉资本——这个硅谷最出色的风险投资商伸出的橄榄枝,但是他们准备驯服资本。
拉里和谢尔盖脚踩两条船地向另一家投资大佬KPCB公司发出了邀约。KPCB老板约翰·杜尔和他们见面后,被其折服,决定向谷歌投资,不过,他也想独占谷歌的这20%股权。
拉里和谢尔盖于是从有求于人的处境中走了出来,开始气定神闲地面对两家风险投资商争着向自己献媚。
谷歌早期的雇员曾在《GQ》杂志上称:“莫里茨和杜尔都希望单独与谷歌达成协议,于是最后演变成了拉锯战,但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我们公司的创始人在此问题上,是这样坚守自己的底线。”拉里和谢尔盖让这两家公司平分这部分股份,联合投资谷歌。
莫里茨对拉里、谢尔盖的决定很生气。他想单独拿下这20%股权,这不仅仅是投资利益可以最大化,而且是为红杉资本把控谷歌的未来之路埋下伏笔。
多年以后,莫里茨透露红杉当年投资谷歌有多重目的,除看好其未来发展潜力这个可以上台面的理由外,还有一个他当时不会告诉拉里、谢尔盖的计划:这就是利用谷歌对雅虎公司进行侧翼防护,因为红杉资本当时对雅虎也进行了大量的投资,雅虎当时的商业模式很清晰,而谷歌的盈利模式尚在探索之中。红杉计划帮雅虎把不赚钱的搜索业务进行外包,谷歌可以承接这项业务。莫里茨说:“我们对谷歌的看法是,它可以促进其他网站的业务,尤其是雅虎的。”就是说,在红杉资本的整体投资计划中,谷歌原来只是一个棋子。
拉里和谢尔盖当时不可能知道红杉资本的“良苦用心”,但他们对资本势力的提防,显然帮他们绕过了此后可能碰上的许多险滩暗礁。
双方僵持了一个月。最后,他们通过中间人给莫里茨和杜尔发出最后通牒:“我们再给他们两到三天时间,如果他们还不答应我们的条件,那么一切都将结束。”
梦幻般的生意
这时候,又有一家投资公司找上门来,称谷歌的公司值1.5亿美元,这比原来的1.25美元估值高了一大截。它愿意以这个价格与谷歌谈判。
拉里和谢尔盖私下里讨论,是否要把莫里茨和杜尔抛到一边,但经过一番考量,他们最后做出决定,应信守商业信誉,只要莫里茨和杜尔在事先商定好的期限内,接受他们开出的平分这部分股权的条件,他们就以原来的价格,接受莫里茨和杜尔的投资。
不过拉里和谢尔盖把有新的投资商准备参与的消息透露给莫里茨和杜尔。
莫里茨担心自己的不合作会给KPCB乃至别的对手带去更多的机会,于是压抑住自己的不满,答应了拉里和谢尔盖的条件。KPCB的杜尔也是这样的心理。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1999年6月7日,一份震惊硅谷与华尔街的融资公告被正式发布:谷歌从KPCB和红杉资本总共获得了2500万美元的投资,由此两家公司各占有谷歌大约10%的股份。
从投资收益的角度来看,莫里茨和杜尔的投资是成功的,甚至说是巨大的成功。谷歌后来上市后,他们的股票价值约30亿美元。
而更为成功的是拉里和谢尔盖,他们得到了硅谷两大水火不容的风险投资商的鼎力支持,关键是他们仍牢牢地控制着公司的股权,这保证了谷歌在未来长期的岁月里,基本上不会受到资本的干扰,可以按照公司自己的设想发展。
“所有的迹象都表明,谷歌的这两个家伙简直是做成了一笔梦幻般的生意:他们拿到了建设自己钟爱的搜索引擎所需要的资金,同时还掌握了在公司当家做主的控制权。”作家戴维·怀斯这样点评。
招聘CEO
“我们投资时,你们承诺说,随着时间的推移,谷歌将招聘包括CEO在内的专业经理人。可这件事被一拖再拖。”莫里茨对拉里和谢尔盖说。
随后,莫里茨和杜尔给他们提供了一份谷歌CEO候选名单。
自诩为滑雪高手的谢尔盖带着每一位候选人去滑雪,有些会滑雪的感觉那还算是个享受,只不过要忍受谢尔盖自以为是滑雪高手的炫耀,其实他并不是;而不会滑雪的则感觉那是场折磨,尤其是当他们笨拙地摔在地上时。
滑完雪后,这些候选人被邀请到谷歌餐厅享用美味的自助餐,参加谷歌的员工会议。一番折腾后,拉里和谢尔盖认为他们接触到的基本上是一群不懂技术的“小丑”。
“我喜欢乔布斯,这个人太棒了,让他来做我们的CEO如何?”一天,拉里放下手中的乐高拼装玩具,问谢尔盖。
此风吹出后,在谷歌总部那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不过,别忘了这两句诗的前两句是“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后面还有两句“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这才是谷歌员工当时的心情。
听到拉里和谢尔盖准备邀请乔布斯做CEO,杜尔有些生气,他认为乔布斯的风格与谷歌不匹配,而熟悉乔布斯的莫里茨则不以为然,他知道乔布斯不可能接受这个邀请。早在被赶出苹果时,乔布斯就说过“我的心会一直留在那儿,和苹果公司的关系就像是初恋,我会永远眷恋苹果,就如同任何男士怀念他的初恋情人一样——缘尽情未了。”更何况此时,乔布斯已返回苹果,重掌大权。果不其然,乔布斯一口回绝。不过,《每日邮报》报道称:“乔布斯拒绝了邀请,但他看到了谷歌的潜力,同意指导拉里和谢尔盖,甚至分享看法。”
拉里和谢尔盖继续在莫里茨提供的谷歌CEO候选人名单上打叉。在莫里茨的眼里,这些候选人中不乏优秀的人才。他怀疑这两个家伙是不是压根就没打算招一个合适的CEO,而只是在拖延。期间,拉里曾对杜尔说过:“我们已经改变主意,我们觉得我们俩能够运营这家公司。”
莫里茨很恼火,威胁如果拉里和谢尔盖不遵守自己的诺言,就抽回红杉资本投入的资金。他后来在接受《GQ》杂志采访时说:“那不是一次愉快的谈话,争论到白热化时,气氛是剑拔弩张。”
在谷歌方面,公司的早期元老们怀疑莫里茨和风险资本是不是在酝酿一场政变,一位员工说:“风险资本家也许在盘算,‘一旦我们找到一位CEO,我们就可以搞掂那里的一切。’”
莫里茨和杜尔继续锲而不舍地向拉里和谢尔盖推荐CEO人选,这一次是埃里克·施密特——又一位屡败屡战的商场老将,他曾在Sun、Novell任职期间,多次被微软所击败。回味这段苦涩的经历,施密特说过:“濒于倒闭的边缘,对于成就一名强悍的CEO是一种非常有益的历练。”
起初,施密特对自己被列入谷歌CEO候选名单不以为然:“我觉得那太傻了,我可不认为搜索有那么有趣。”
杜尔劝他:“去谷歌看看吧!这是一块需要打磨的璞玉。”
“宠物”总裁
“我们现在不需要你,但是我们将来会需要你。”拉里在和施密特会面时这样直言不讳地说。
进入谷歌,担任CEO的施密特马上感受到做“储备人才”的滋味。公司分给他一间污迹斑斑、有两张办公桌的办公室。正当他准备搬进去时,一位正在找地方的工程师看中了这个地方,连个招呼也不打地搬了进去,占了一张桌子,支起电脑就办公。
施密特二话不说,搬了进去,选择了余下的那张桌子办公, 与那位工程师共处一室。一位业内知名人士说:“你能想象在一家公司里,工程师能搬进CEO的办公室里办公吗?”
这件事让谷歌人了解了施密特的脾气,也让施密特熟悉了谷歌独特的企业文化:“你的重要性取决于你干了什么?”
在施密特来谷歌之前,曾有人质疑他能否舍弃Novell公司给予的奢华,譬如奔驰车、高档套装。进入谷歌后,施密特脱下西装,换上了谷歌的制服,其实也不算什么制服,就是休闲裤配上印有谷歌标志的白色或黑色的T恤。
拉里和谢尔盖的设想是让施密特与小谷歌一起成长,在合适的时机发挥他管理大企业的才能。施密特需要做的是慢慢改变和适应,而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因为当时的谷歌上下对官僚到处插手的做法都非常厌恶和提防。
拉里说过:“每个公司都会陷入一种模式,甚至技术公司也不例外,那就是公司中实际做事情的人——工程师、程序员,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叫他们步兵——往往都被管理部门倾轧……最终有些士气低落。所以必须有这样一种企业文化,能够使实际做事情的人——科学家和工程师具有权力。他们的管理者也必须精通业务。”
进入谷歌初期,施密特的声音很少。有人曾贬斥他为“奴才”,但施密特忍受了。《财富》专栏作家斯图尔特·埃尔索普说:“他心甘情愿地承受着当一个‘宠物总裁’的无数小侮辱。”
施密特温和的表现,让莫里茨产生了一丝隐忧:谷歌上下是否都把施密特当作了一个可以随意欺负的对象?
“谁为谁工作?”施密特解释说,“是拉里和谢尔盖为我工作,还是我为他们工作?在公司组织架构里,是他们为我工作。但在我加盟谷歌时,他们就拥有了公司一半的股份。一位CEO走进一家创始人拥有一半资产的公司,认为创始人是为自己工作时,那他是不了解公司董事会运作的常识。”
莫里茨认为施密特在两位创始人的压力下过于软弱,曾酝酿着解聘他。但拉里和谢尔盖此时却看好施密特,对他予以强有力的支持。他们认为施密特的到来,让他们能够腾出精力从事产品与技术的开发。谢尔盖说:“我们非常幸运,因为我们两人再加上施密特,使我们能够选择关注的事情,这是一种难得的奢侈。”
作家埃尔伯特·哈伯德说过:“有能力是好事,但发现他人能力的能力才是真正的考验。”施密特润物细无声的管理模式在谷歌上下正逐渐得到认可,公司管理正走上正轨。
“疾风知劲草,岁寒见后凋。”莫里茨只好罢手。
作家理查德·勃兰特评价:“由于拉里和谢尔盖自己控制了公司股权,风险投资人在这方面几乎掀不起任何波浪。”(作者姜洪军,本文摘自《谷歌风云》一书,科学出版社出版)
记者手记
创业者与CEO间的距离
“创业者与CEO看似只有一步之遥,实则相去甚远。CEO多为按部就班地培养和教育的产物。创业者,至少他们当中的佼佼者,却是桀骜不驯、不可遏止的天性爆发的结果。”莫里茨曾这样说。
莫里茨认为早年的拉里和谢尔盖是优秀的创业者,却不是出色的管理者。谷歌当时的业务蒸蒸日上,而内部管理则一塌糊涂,后来成为谷歌工程运行副总裁的韦恩·罗辛回忆,他刚进入谷歌时,发现一个高级工程师竟然有“130个直接汇报的人”。而管理界有一句名言:“企业就像一辆汽车,只有在走下坡路时才无需管理。”
KPCB的杜尔劝拉里和谢尔盖到硅谷的一些知名企业走走,接触一下他们所尊敬的管理人才,其中包括英特尔联合创始人安迪·格鲁夫、Sun联合创始人斯科特·麦克尼利、亚马逊公司的创始人杰夫·贝佐夫。
杜尔想让拉里和谢尔盖通过与巨星接触,了解到自身在管理能力上的不足。在亚马逊公司,贝佐夫对拉里和谢尔盖说:“你们现在就好比幻想划着充气筏横渡大西洋的水手。”他建议他们找一个懂行的掌舵者。
谷歌后来的发展历史证明,他们选择施密特做CEO是个明智之举。而通过施密特的“传帮带”,拉里管理一家大型公司的能力得到增强。
2010年初,施密特认为拉里已经成熟,能够胜任CEO这个角色了。他说:“拉里和谢尔盖不再是小孩子了。他们三十岁出头了,是我们行业里经验丰富的高管。他们是学习机器,在创建公司十年之后,他们比人们想象中的更有经验。” 后来,在他将CEO之职交给拉里,自己改任董事长时说:“拉里准备好了。”权利交接的那天,他在Twitter上留言:“(他们)不再需要日复一日的成人督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