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6日,意大利总统提名人、欧盟前最高反垄断专员马里奥·蒙蒂在拜会总统之后,宣誓就职意大利新政府的总理,并与已辞职的贝卢斯科尼进行了权力交接。而在此之前,欧洲央行前副行长帕帕季莫斯已经在11日宣誓就任希腊联合政府总理。
两个欧元危机中心国家的两位新领导人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出身于“技术官僚”,这从他们“欧盟前最高反垄断专员”、“欧洲央行前副行长”的前头衔可以一眼就看出。在欧洲正进入因财政危机和经济不景气导致的艰难时世之时,人们似乎开始把拯救国家的希望寄托在这些技术官僚身上,而像贝卢斯科尼和帕潘德里欧这类以前的政治家,现在的“政客”则正被越来越多的人所厌弃。
不胜任就换人乃民主政体之真谛,从这个角度讲,在经济危机时刻有技术背景的官员被委以大任不难理解。人们希望技术官僚可以凭借其专业的知识、深厚的学术背景带领国家拨云见日,走向光明。何况在世界历史上,技术官僚们也确实曾有过成功的范例,比如当年的智利,在新任军事独裁者皮诺切特将军的强力支持下,弗里德曼的一群学生接管经济大权,实施了基于自由市场经济的改革,成功的打造出一个繁荣国度,这些年轻的经济学家被后世称为“芝加哥男孩”。
后来,弗里德曼根据“芝加哥男孩”案例提出一个著名问题:一个威权主义政府,是否能够成为在某个特定时期推动自由市场制度建立和完善、实现经济繁荣的更有效率的手段?
再后来,欧洲出现了有史以来最有名的“技术官僚”:俄罗斯的盖达尔。这位叶利钦时代的政府总理对俄罗斯实施“休克疗法”改革,导致无数普通俄罗斯人陷入贫穷,同时也制造了多位金融寡头,他在完成经济主体私有化的同时也改变了俄罗斯的经济结构,在世人评价中到死都是毁多誉少。
虽然对意大利和希腊的新任技术官僚来说,这一正一反两个例子发生时的境况与今天已大有不同,但有一个关键点却很值得借鉴:技术官僚的长处是对社会问题提出最优的解决方案,但其前提是要获得权力的支持,否则一切都白搭。“芝加哥男孩”之所以成功是因为皮诺切特的“威权”,而盖达尔的失败则要归咎于其背后叶利钦的统治本来就四面漏风。
面对今日的危机,技术官僚蒙蒂和帕帕季莫斯或许有好的点子,但他们是否具备把这些点子执行下去的能力?任何有分量的改革都要持续数年,他们是否能够坚持到最后?他们是否有能力影响周围那些长袖善舞的政客们?他们是否有能力说服民众为国家做出牺牲?甚至他们将启动的改革能否取得民主合法性,比如在紧接而来的大选中获胜?
欧洲的历史和现实都很难允许在意大利或希腊借着经济危机再出现一位政治强人,但与技术官僚上台执政相比,危机国家更需要一位真正的政治家,他不必像1933年搞“百日新政”的罗斯福那般伟大,但至少要了解自己的国家、热爱自己的国家、有担当,并且能够使民众团结起来,共度难关,与政治家比起来,技术官僚永远只是暂时的选择。这次欧债危机从表面上看是经济危机,但暴露出的却是西方国家的治理危机,要解决国家治理危机,只能依赖政治家,而非技术官僚。
“时无英雄,乃使竖子成名”,欧债危机是个悲剧,而技术官僚的上台与政治家的缺席,可说是悲剧中的悲剧。
但是,这世界从来就没有技术官僚永远炼不成政治家的说法。受命于危急存亡之秋,蒙蒂和帕帕季莫斯是被放在火山口上,同时也是走到了通往伟大的路口。所谓“技术官僚”的称呼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个过去的标签,在肩负权柄与责任之后,是向上成为政治家,还是向下蜕变为政客乃至过客,这才是关键问题。